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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十一?”她打了个激灵,突然认出了这张脸。

这是西魏国送到东郑国的人质沐十一,三岁时就和她哥哥一起送到了东郑国,一直住在东郑国清冷的别院。几年前听说她哥哥病死了,小可怜一个人被丢在别院,从此无人过问,仿佛世上没这么个人一般。

怎么她也被丢进了乱葬岗?这里离皇宫可还有一百里路呢!

“原来你也死了。”她抚着这张小脸,小声说道:“不过,没关系,你受的罪,我帮你讨回来。就当是我用了你这副躯壳的报酬。”

她掬起水往嘴里狠狠地喂了几口,冰凉的水入腹,整个人冻得连打几个激灵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,一身血污,这样走回去,不被人当疯子打死才怪。

阮陵想了想,扒下了脏衣服,赤着一身雪骨玉肌,环抱着双臂慢慢走进了碧水潭里。

水好冰啊!冻得她直发颤!

可是,知道冷就说明自己活着!活着就有希望……

阮陵抬起双臂,看着上面深深浅浅的鞭痕,心尖一酸,晶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。这小十一过得也挺惨,浑身是鞭伤。

慢着!不对啊!她以前可不爱哭的,难道是小十一爱哭?

完蛋,看来身体的本身特质还在,不知道小十一还有什么天生的习惯?

她越不许自己哭,眼泪就流得更凶,渐渐从呜咽变成了嚎啕,哇哇大哭了起来。

想她阮陵一辈子,鬼医宫唯一传承人,却被心上人用定魂钉活活敲死了!那个男人还说要对她好一辈子!

“不许哭了,一辈子都没哭过……”她抬着一双小手,在脸上拼命地抹,越抹眼泪越多,滚烫滚烫地往下砸。

一滴一滴,在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。

阮陵低头看过去,突然,一双小手用力覆到了自己的胸口,哭得更厉害了。

妈蛋!她的胸呢?

原本妩媚娇艳的身子,成了一块未能安全发育的小豆苗!

“沐十一你怎么能长成这样!你平常不吃饭的么?”

男人负她就罢,如今连胸也没了!这身子瘦弱破败,除了脸还能看,还有什么用处?只可惜她的鬼针渡魂术只能用一次,她如今也只能拖着这副身子强撑下去。

“真吵。”突然,从潭水一头传来了一把低醇的男声,如冬雪入酒,清冽无情。

阮陵吓了一大跳,猛地回头看去。在白雾缭绕中,一个身着黑色便袍的男人正泡在水中,一张黑铁面具覆于其面,幽凉的双瞳冷冷地盯着她。

“你是什么人?”阮陵小脸胀得通红,飞快地缩进了水里,恼怒地盯着他。

这人一准早就在那儿,却一直看着她褪衣下水,一声不吭!

男人果然就没好东西!统统该死!

阮陵暗中扣了一枚鬼医针,若男人敢放肆,她就抠了他的眼珠子,废了他。

哗啦啦一阵水响,男人从水里站起来了。

黑色便袍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开来,露出结实又漂亮的胸膛,胸膛上,一枚血色半月弯刀的胎记映入阮陵的眼中。

他居然是……

安阳骁!

安阳皇族里最神秘的王爷,镇守南城边境的暗夜王,怎么也出现在了乱葬岗这儿!

讲道理,按两国关系和辈份来排,沐十一得叫他一声,皇叔!

“你是何人,敢这样盯着本王看。”安阳骁盯着她的脸,冷声问道。

他一身杀机腾腾的,阮陵如今体弱不堪,哪敢大声与她说话。她悄然把鬼医针藏入发间,摇着小脑袋,慢慢地往池子边上退,准备逃之夭夭。

突然,安阳骁抓住了她的手腕,将她整个人拎出水面,冰凉的视线毫不遮掩地打量她的身体。少女的皮肤带着清冷的梨香,如玉如脂,丝滑温润。此时她已经洗去了一身的血污,在她的心口上,烙着一朵代表罪人的黑色荆棘花,这可是罪人才会有的烙印。

“你身上怎么会有皇室烙印,你是逃宫的罪妇?”他盯住了那朵刺青,冷冷地问道。

阮陵乌亮的眼睛里又涌出了两泡晶莹的泪珠,滚烫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。

真不是她自己想哭,是十一的躯壳想哭。十一生性胆小,一吓必哭。这个身体现在所有的感官反应,都是多年来躯壳自己的本能反应。

“我、我是十一……沐十一,”阮陵抽泣着,薄软的嘴唇弯了弯,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:“骁皇叔。”

沐十一?

安阳骁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,慢慢地把她放了下来。

就在阮陵以为得救的时候,他却继续把她往水里摁……

他想杀掉她!

阮陵心中一惊,糟糕!安阳骁出现在这里,肯定不会想让人知道他存在!这是想杀人灭口。

刚逃出乱坟岗,难道又要死翘翘?她的命要不要这么苦!

沐十一你这个没用的家伙,你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,小拳头挥都挥不动,胳膊也像软面条儿!还有一双细腿,除了无力地蹬了几下,根本踢不到他!

就在阮陵胸膛里最后一点空气快被消耗怠尽的时候,岸边响起了惊叫声。

“骁王殿下,公主要生了!”

大手立刻从阮陵的头顶离开,随着水声哗啦啦地一阵急响,安阳骁丢下她,奔上岸边。

阮陵从水里浮出来,趴在潭边上大口地呼着气。

这个狗男人,差点杀了她!

世间男人皆是狗,无一例外!待她养好了身子,一定屠尽这些狗!

阮陵清冷的双瞳里冷光一闪而过,她费力地爬上岸,拖着发软的腿往相反的方向走。她得赶紧逃,不然安阳骁肯定还要杀她。

“好痛……孩子,孩子生不出来……阿骁,你只管救孩子,一定要救孩子……”女子痛苦的尖叫声从身后的枯木林里传了过来。

阮陵的双手马上抓紧了湿漉漉的裙摆,咬牙说道:“沐十一,不许乱来。”

但是她的双腿不听使唤,慢慢转过身,往枯木林的方向走去。

“你要干什么?”阮陵怒气冲冲地说道:“你想死,我可不想。”

这副身子不理她,继续往前走。

阮陵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这副身体,她只好认命地由着这双腿把她带进了枯木林。

林边路口有四匹黑色大马,马头上都带着精铁的头盔,身强彪壮,身上还都带有伤痕。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精悍战马。几个黑色便服侍卫看着阮陵,慢慢拔出了刀。

“我能接生。”阮陵嘴角抿了抿,小声说道。

几人对视一眼,有一人匆匆冲进了林子里,没一会儿便又冲了出来,拽着阮陵往林子里跑。

好浓的血腥味儿!

阮陵拧着眉,看向了前方,篝火前用黑色披风挡出了一方空地,女人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。

“还不滚进来。”安阳骁的声音骤然响起。

阮陵碎步进去,一眼看到地上也披着披风,妇人就躺在披风上,正痛苦地挣扎着。

“你会接生?”安阳骁盯着她,冷冷地质问。

“在别院时,有宫女废妇被人羞辱,怀孕产子,都是照顾我的嬷嬷接生。所以我会。”阮陵细声细气地说道。

“你来。”安阳骁盯了她半晌,让出了位置。

阮陵跪坐下去,拉住产妇的手把了脉,又看产妇的双瞳,舌苔。产妇胎位不正是次,主要是身子太虚,而孩子太大!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种恶毒的事,给产妇服下了只长孩子,吸干产妇精血的药物!

“只能剖腹取子。”阮陵抬头看向安阳骁,小声说道:“孩子太大,她生不下来。你快做决定,不然一尸两命。”

“你一个小女娃,会剖腹取子?”安阳骁瞳色骤冷,一把抓住了她的肩,把她拎了起来。

“阿骁,听她的……我要这个孩子。我这辈子,真的太辛苦了,让孩子替我好好活一次吧。阿骁……”妇人撑起身子,话未说完,又发出了一声惨叫。

“皇叔,拿刀,用你们的头盔烧开水,再派人去乱葬岗采枯骨草,马上去。”阮陵看着安阳骁,一边说一边掉眼泪:“我母妃就是这样做的,你信我。”

安阳骁转头看向了妇人,尔后把阮陵丢回地上。

“照她说的办,马上去。”

几名侍卫飞快地跑开,不多会儿就把阮陵要的东西备齐了。

阮陵给妇人服下了枯骨草,妇人当即昏睡过去。她捧着匕首在火上炙烧,又有侍卫拿了一壶酒进来,用酒仔细地给刀锋消了毒。

“你想好,若是她出事,你也得死。”安阳骁盯着阮陵,冷冷地说道。

“反正都是搏命,那就搏一搏好了。皇叔请出去。”阮陵微伸了脸,长睫轻垂,轻轻地说道。

安阳骁深深地盯了她一眼,转过了身。

阮陵深吸了一口气,刀起刀落……拆了细纱棉线,劈成几股,再细细拈成缝合线,浸入烈酒中消毒。

半个时辰后,一声清脆的啼哭响了起来。

“是个小公子。”阮陵用披风包好了小公子,放到安阳骁的怀里:“恭喜皇叔,你当爹了。”

旁边的侍卫互相看了看,欲言又止。

阮陵给产妇盖好披风,小声说道:“得赶紧把她抱到马车上,把马车四壁封好,让王妃好好休息。”

“你到底是谁?”安阳骁盯着阮陵,冷声质问。

“皇叔十年前回过一次宫。我从小就住在冷院,若不是那年皇叔你到过别院,我也不会认得你。只是,没想到皇叔不认识我了……”她编不下去了,除了知道安阳骁回过一次宫之外,其余全是编的。

“我问你,到底是谁,为什么会剖腹接生!”安阳骁继续逼问,丝毫没因为她的表白而心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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