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然片刻，季父沉下眉眼，扫了眼整个客厅。

落灰的桌上的红糖糍粑已经发霉，沙发上还放着件的确良印花衬衫，电视柜旁陈旧的医疗箱没有合上，里面是针灸针和各种药……

的确有些乱。

“小刘。”季父朝门口的秘书道，“去找个人，把这屋子收拾收拾。”

“不用！”

季长峥像是被触碰了痛处，拔高的声音登时冷冽的许多。

季父疑虑，可又在瞬间明白了，眉头紧拧：“你不是说已经接受美云的死了吗？”

这一次，季长峥没有说话。

他捏紧了拳越过父亲坐下，绷起的下颚有些发酸。

红糖糍粑是沈美云做的，衬衫是她的，医疗箱也是她在家为了方便去看沈家豪准备的……

整个房子关于她的一切，他都没有动。

好像只有这样，他就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，在某个地方完成她的使命，总有一天会回来。

看着季长峥微红的眼尾，季父叹了口气：“那你自己看着办吧，我这回来是来接孩子的，也幸好你早发现姜雪柔的本性，要不然孩子都得跟她学坏。”

听了这话，季长峥低眉苦笑。

早吗？是迟了才对，否则沈美云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。

季父也没再说什么，丢下句‘有时间就回家看看’便走了。

秘书看了眼季长峥颓然的模样，不由低声问：“书记，您不再劝劝吗？”

季父摇摇头：“我儿子我清楚，除非他自己想通，否则谁劝也没用。”

四周回归沉寂。

季长峥却觉耳边在嗡嗡作响，他下意识看向楼梯，总觉得沈美云下一秒会出现，轻轻地说一句：“你回来了。”

他眼眶一涩，深吸了口气强忍下胸口的要命的空荡。

“团长。”

警卫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，站在门外敬了个礼。

季长峥敛去情绪，起身看过去：“什么事？”

“刚刚医院那边来电话，说夫人弟……说沈家豪不肯做治疗手术。”

军医院。

面对沈家豪的抗拒，李越和院长束手无策的站在病房外。

见季长峥过来了，院长立刻说：“季团长，你去劝劝家豪吧，无论我们说什么，他就是不肯做手术。”

李越也是忧心忡忡：“而且沈医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，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。”

季长峥眸光微微一暗，推门进去。

只见沈家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，他看着窗外，眼睛无神。

季长峥走上前，拿起术前要服用的药，又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：“先把药吃了，身体重要。”

听见他的声音，沈家豪慢慢转过头，聚焦的眼神慢慢浮起丝怨恨。

‘啪’的一下，他直接打掉季长峥手里的药：“谁稀罕你的关心！”

季长峥脸色微变，没等他开口，沈家豪恨恨瞪着他：“我就问你一句话，你之前为了姜雪柔，是不是要抛弃阿姐？”

这几天，他后知后觉的一直回忆着姜雪柔那些话。

失去唯一亲人的痛，和因为心疼阿姐而对季长峥产生的怨恨，像两把刀子日日夜夜绞着他的心。5

“没有。”

季长峥没有像上回那样严厉对待，他看着沈家豪跟沈美云相似的眉眼，声音沙哑：“我跟姜雪柔的确有过一年的感情，但后来她说要跟父母去港市，我们就断了。”

沈家豪却不信，反而更为阿姐委屈。

他红着眼控诉：“自从阿姐跟你结婚后，我就没见她笑过了，她不是这样的啊你知不知道？她以前一提起你就会笑……”

“你都娶了我阿姐，为什么不对她好？为什么要对姜雪柔好？为什么让阿姐伤心？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想着你，想了你整整十年！”

“如果早知道你是个坏蛋，我绝不会让阿姐嫁给你！”

一字一句，都像是在往季长峥的心窝里捅刀子。

他以前不知道，可看到沈美云的日记后知道了，他失去的，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。

见季长峥不说话，沈家豪更加悲愤，被子枕头全往他身上招呼：“滚出去！我不想再看见你！”

听见里面的动静，李越和院长赶紧进来。

院长拦住沈家豪，急声劝：“家豪，家豪！你冷静一下！”

少年此时的力气大到吓人，他挣开院长的手，红的滴血的双眼透着无尽的绝望：“院长爷爷，我什么都没有了，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
李越于心不忍：“家豪，你姐姐牺牲前千叮万嘱我要把你治好，为了她，你不能这样，你才十二岁，还有几十年的光阴，不说你自己，你姐姐的英灵也不会忍心看着你一辈子都受折磨。”

沈家豪却已经心如死灰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：“只要阿姐能回来，我宁愿我另一条腿也断了。”

话音刚落，季长峥突然把他扛了起来，朝李越道：“麻烦医生准备手术。”

说完，直接出去往手术室走。

沈家豪气急败坏地挣扎：“放开我！季长峥，你放我下来！”

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喊自己，季长峥眉头也不皱一下，把人放在手术台上。

沈家豪疯了似的要逃离：“我不要让阿姐一个人，我要去陪她，她总是保护我，我不能让她一个人！”

‘啪！’

忽然，季长峥一个巴掌狠狠摔在沈家豪脸上！